【老旧的居民区】

大兴土木

崔泓

——2062年9月中——

【按记录中的地址一个个找过去，足足花了大半天工夫。前两个孩子的家以及失踪的地方，离复兴大厦所在街区和南湖公园都不远，唯独许文泽虽最后出现在街区附近，家却位于眼前这片相距甚远的破旧楼群】

【肮脏杂乱的窄巷几乎下不去脚，贴边蹭进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小街，险些被人扬了一身脏水。偷眼瞧旁边的何乐，犯愁他那么爱干净一人怎么往里走，干脆停下来】

要不你在外边等我，去看看而已，很快就好。

【说话间寻找通往许文泽家的近路，正巧望见不远处街口一个瘦瘦小小的侧影，与昨天送出警署的那个小姑娘完全重合。示意何乐稍等，几步赶过去】

许文静！

【大声叫住她，虽然让她回忆哥哥的行踪未免太残忍，但这样更方便了解许文泽的情况】

何乐

【和崔泓再次查访失踪儿童的线索，是我重游复兴大厦后的第二天。我研究了复兴大厦内部结构和外部环境，确实可以拟出一条从高处沿排水管道而下，并利用巷道和监控死角离开的路线。我心里仍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，却没有更多的进展】

【这种没有进展，成功保持在今天一上午的调查后。走在贫民区被压得支离破碎的水泥路上，我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，果然不论在哪，不论过去多少年，贫民区都是这样脏乱差，各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垃圾，肆意地堆在路边，和这里的人一样慢慢腐烂】

没关系

【我的洁癖并没有崔泓想的那么严重，何况我就是这种地方出来的人。但当看到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，我却不自觉地站住了脚步。那个女孩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，钻在露天堆放的垃圾里，一手拿着大大的编织袋，一手用一个树枝用力地在垃圾堆里拨来拨去，寻找着能回收卖钱的东西】

【女孩很显然不想被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，无用地扯过编织袋背在身后，戒备地问道：“干嘛，你们怎么来这儿了？”】

崔泓

【对许文静的警觉很是无语，明明昨天是在警署认识的，为什么要怕成这样。看情形不好再走近，只得停下老老实实回答】

我们想知道你哥哥离开家那天的路线，所以来试着走走。

【说着朝七扭八歪的街道摊手，下意识用了和成年人商量事的语气】

但是具体细节不清楚，所以…能帮帮我们吗？

【小姑娘闻言，垂下头一言不发。长久的沉默令自己不得不担忧是否高估了她早熟的程度，随后全部紧张在她幅度微小的点头中尽数散去】

【临近午餐时间，而且这地方实在不适合谈话。慢慢挨过去，向许文静伸出手】

去吃饭吧，出巷口右边有家甜品店，行吗？

【最后俩字是看着何乐说的，让一个明确表态讨厌小孩的人和小孩同桌吃饭，着实委屈他。可案子要紧，加上也找不出别的法子，便带着歉意对他笑笑】

何乐

【许文静的内心显然渴望着查清真相，在崔泓伸出手的时候往前迈了一步，却又立马停在原地。她将手中的树枝丢下，可扔紧紧地拽着那个编织袋，咬了咬嘴唇说“你们……还是在这里问吧。”】

【我明白她心里在纠结什么，拿着一袋子废品去甜品店是会被人厌恶和瞧不起的。但把东西留在原地，又怕被同行捡走。而我和崔泓两个人，于她都没有熟悉到可以等她把编织袋送回家】

东西给我

【小孩子真是麻烦，几步踩进垃圾里，也向着许文静伸出了手。女孩吃了一惊，往后退了一步，险些被垃圾绊倒，“什么东西？”】

袋子，我替你拎，算我的

【有些不耐烦，直接弯下腰从她的手里把袋子抽出，把过长的部分缠在手上。袋子看起来大，却轻得可以，想来里面都是些塑料水瓶什么的。许文静这时才回过味儿来，低头小声说了声谢谢】

走吧，甜品店

【我冷着脸，向崔泓抛了个问题解决的眼神】

崔泓

【低头偷笑，护着许文静跟在何乐身后对付小孩子，他还真有一套】

【挤进挂名“甜品店”实则小吃铺的店内，先点了几样一般小孩都喜欢的点心和饮料，不安地搓着手设法寻找合适的话题开头。小姑娘板着脸，却相当沉稳地率先发话】

“你们想知道什么？”

【这下倒显得自己太过扭捏，挠挠鼻尖，认识到对这个孩子采取迂回策略只会适得其反，干脆调出电子地图给她，指着可疑地点照直了问】

你哥哥那天出去，我们只确定他最后走进这片街区，再详细的就查不出了。你知道他为什么去这里吗？

【许文静盯着她面前的杯子不吭声，早已决定将今天剩下的时间都留给这个环节，便耐心等待她开口，但迎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谈判】

“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常去的有哪几栋楼，条件是，让我做诱饵跟你们一起查案。那个人只抓小孩对吧？”

【一时语塞，不要说五六岁的孩子，即使成年人也断然没有随便参与调查的道理，更不用提诱饵这类危险且位于职业规范边缘的角色。但眼前这孩子摆明了一副不答应条件就不合作的倔强样，真心犯了愁】

这样不……

【手机不依不饶的振动打断了拒绝的话，想赶快挂断，拿起来竟看到搜查科前辈的名字，皱皱眉低声告诉何乐】

接个电话，马上回来。

【匆匆走到门外，直觉恐怕又出事了】

何乐

【我把编织袋放在桌子底下，落座后就一直保持沉默，毕竟问询这种活计崔泓才应该是主角。没想到这小子扭捏半天没问出一句话，还被小孩子抢了话头】

【有些嫌弃地向着他抛了个白眼，不过倒也是步入正题。不，并没有。许文静的要求，大大出乎了我和崔泓的预料，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她可怜】

【看崔泓接电话的脸色很不好，而他一走，和这个小女孩打交道的担子就落在了我身上。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】

诱饵这种事你不用想了，不可能

【许文静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，有些急了，“那我什么都不会告……”】

你想报仇吧，你唯一能做的是和我们合作，而不是和我们谈条件

【没有等她说完，我就断了她，我没有耐心和一个小姑娘胡搅蛮缠。许文静被噎得瞬间眼圈泛红，大颗的眼泪沿着眼角滑落而不自知，等反应过来，小手赶紧抽了一张纸巾盖住自己的眼睛】

【“……我是想要报仇，哥哥没了，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对我那么好了。”女孩在拼命遏制自己根本压不下去的悲痛，稚嫩的童音沙哑，把话从咽喉一点点往唇齿外挤，“那天我发烧了，我爸出去赌也不管我，家里的退烧药没了，他就出去给我买，附近最近的药店就是那家民康药店了，可他去了就再没回来。”】

【我看着泪水很快将整张纸巾打湿，却无法说一个字去安慰她，因为我知道那没用，只能任由她哭的更厉害，“都是我的错，如果不是我，哥哥也不会死！”】

崔泓

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挂断电话，再进门看到小店员见了自己都不敢正眼瞧，就明白自己脸色难看得可以。放松下表情回座位，见到的是无奈脸的何乐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文静】

怎么哭了？

【揪几张纸巾帮她擦掉眼泪鼻涕，向何乐递个询问的眼神。听电话中就打定了主意，诱饵一事无论如何都没得商量，许文静不配合，再找别的法子就好。不过还是让这孩子缓缓，眼下有更急的需要说】

【往何乐那边挪挪，背对店员压低声音】

出事了，我们一个师兄刚带孩子去南湖公园，孩子去趟厕所就没影了，和那三宗失踪案的路数一模一样。

【说完，看看许文静的表情变化，严肃劝道】

没受过训练的人当诱饵，最有可能就是这种结果，我们救不了你，你也没法自救，更帮不到你哥哥。

【烦躁中语气称不上柔和，只维持着不吓到她的底限。摸摸她的头，安抚道】

所以你乖乖等着，别的交给我们来做。

何乐

【都是我的错，真是常常听到的一句话。可是别说这本不是许文静的错，就算是错，也无可挽回。我冷不丁地想起一句话，既然知道要分别，又为什么要拥抱】

【既然无济于事，又为什么要哭？店内很多人都皱着眉看了过来，又被我冷冷盯着，忙不迭地转过头去】

说起案情，悲从中来

【我简短地向崔泓介绍了情况，本想把药店的事儿说一嘴，可他带来的新消息，显然更为重要。以往三起案子都发生在市区，南湖公园则临近郊区，依山傍水而建。失踪的路数虽然一模一样，但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新的线索】

那还等什么，现在咱俩就去现场。

【转而对许文静道】看来我们不能陪你吃了

【许文静的哭声小了很多，挪开纸巾露出通红的双眼看着我们，“你们……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个人，杀了他！”充满戾气的话语，从这么小的女孩子嘴里恶狠狠地说出，我觉得吃惊，又莫名觉得熟悉】

我们会的

【没必要跟着孩子抠字眼，我和崔泓结完账来到店外，我才说道】刚刚她说了，她哥哥最后去的是附近的民康药店，等跑完了南湖，咱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门店的私人摄像头可以查

崔泓

【事不宜迟，距离案发时间不久，越快下手，孩子找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大。二话不说查好地址路线，准备离开时却被许文静的话惊到】

【回头看到的是一张称得上狰狞的小脸，有生以来初次见识到小孩子狠戾起来的模样，比起害怕，更多的是心酸。五六岁的年纪，本就不该露出这种表情】
放心。

【跟在何乐后面斩钉截铁应下，途中得知药店一事，略有些犯愁地挠挠头】

……那一片很少有店家装监控镜头，到时试着看吧。

【在相册中找到许文泽的档案照片，预备没别的办法就挨个问人。先把思路牵回手头的新案情上】

总感觉只要破解孩子短时间内消失的原因，问题就都解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