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

崔泓

崔泓

——2063年6月1日——

【几番折腾，还让出租车在市郊兜了一大圈，确保方圆两百米内没有任何车或人跟上来，停在角门迅速进了院子】

【落上全部出口的锁，堪堪松了口气。实验室兼具整个庄园的监控系统，今天酒庄没有预约，家里其他人晚上才回来，周边有没有可疑分子接近一目了然】

【抓来两把椅子给何乐和南南，一屁股坐到屏幕边上守着，看向南南】

到底怎么了，你妈妈呢？

【小男孩刚晾干的眼泪随着问题又有上涌的趋势，慌了手脚正犯愁用什么办法哄，孩子自个抬起小拳头揉揉眼睛，嗓子哑哑的】

“…妈妈叫坏人绑走了，今天上午……”

【脑子嗡地木了，一时半会儿没能弄明白他们家能有什么坏人，等孩子接着讲，一下联系起来之前的调查结果】

“妈妈把我藏在橱柜里了，她不知道我从门缝看……那些人说是，是饭…饭……我没记住…………还拿照片问我是谁，妈妈说是亲戚家的孩子…………”

【这下事情闹大了。搂过南南，摸摸他后背】

我知道了，你先来这边歇歇。

【放下南南在旁边的长沙发上，拽过何乐避开他，到另一边墙角】

…在本市活动的贩毒团伙，你有了解吗？

何乐

【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崔泓家，暂时松了一口气。相比起崔泓听了两句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脉络，我还在嘀咕饭是什么饭？原来是贩毒啊】

贩毒团伙？

【作为一个主业是卖馄饨的正经生意人，听崔泓这么理所当然地询问我毒品生意，隐隐觉得头疼。老实讲，我真不怎么关心浅初黑道白道的情况】

我问下我姐吧，她这方面比较在行

【隔着崔泓的肩膀看了一眼那个叫南南的男孩，他也正趴着沙发背，偷眼瞧着我们俩。被发现了，就赶紧钻回沙发里，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惹人厌了】

【黄赌毒这三样东西，谁沾了都没得好，比如说我那生身父母，这么小的孩子摊上这事儿，也是倒霉】

说起来你是怎么和这孩子认识的，他爸呢？

【给何茹打电话的空档，我小声问了崔泓一嘴。还没等崔泓回答，那边电话就通了，何茹懒洋洋地问道；“咋了？突然给我打电话，肯定没好事。”】

我这边出了点状况，最近浅初这片贩毒集团还安生吗？

【丝毫没跟何茹客气，四平八稳地把问题抛了出去。“贩毒？我亲爱的弟弟，记得黄赌毒永不沾哦~”话筒那边传来叮铃一声脆响，我都能脑补出她瘫在沙发上，摇晃酒杯的样子，“不过确实出了点事，‘贪狼’有一批货，不知道被谁给吞了。”】

贪狼丢了批货

【“你再这样下去，干脆转行去当警察，和你小男朋友双宿双飞好了！”何茹在电话对面笑得花枝乱颤，我无情地按下了挂断】

崔泓

【认识的过程说来可话长了，整理腹稿中赶上电话接通。安静等他打完电话，中间却被“贪狼”二字惊呆，不会这么巧吧……】

【心虚所致，偷眼瞧瞧南南，小孩仍半挂在沙发靠背上不知寻思什么。隐隐觉出这回找上个大麻烦，揪着头发闭眼叹气】

我慢慢说…………

【打开个人电脑，里面有些当时出于兴趣查找的背景资料，鼠标停在一份剪报截图上】

南南爸妈14岁从袖滨私奔来浅初，这事登过当地报纸。根据孩子妈妈——就是这里的孙妍——叙述，他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，后来又拖着孩子，基本生存都成问题，所以大概两三年前，孩子爸爸开始做些所谓的投机生意。

【光标挪到图中“吕博一”这个名字上，转了几圈】

就是他，差不多两年前夫妻俩分居，孩子跟妈妈。吕博一定期寄抚养费给孙妍，但从没露过面。

【切换窗口打开自己的工作日志，找到相应日期】

上个月孙妍带南南来警署报案，说丈夫失踪。我们立案侦查后，在四科那边发现他给一个主要活动范围在浅初的贩毒团伙销货，正是你刚才说的“贪狼”。

【敲打鼠标，凝视电脑屏幕若有所思】

我个人猜测，吕博一可能怕家人受威胁，才在加入“贪狼”的同时和妻子分居。今天袭击孙妍家的，应该也是“贪狼”的人。至于他们丢货……还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联。

何乐

【私奔以后，男人和女人过上幸福的生活，果然是童话。崔泓的推测，符合事情的逻辑发展。得到了吕博一的失踪事件，我懒得再和何茹电话交流，改发了短信，咨询贪狼那边具体的丢货时间和事情进展】

我再问问何茹那边有没有更多消息，可以对上号

【结果短信刚发出去，就收到了回信，何茹给我发了一个翻白眼吐舌头的表情，只写了两个字“等着。”无奈之余，我决定先找唯一的当事人聊聊】

接下来我有话问你，想让我们帮你的话，就要把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，首先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具体是做什么的，今天那些人，有没有提到绑走你妈妈的原因？

【抱着肩膀，坐到了男孩的对面，他虽然对我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语气嗤之以鼻，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。不过还是妈妈的安全要紧，他挠着头发苦思冥想了半天】

【半晌有些心虚地朝崔泓眨眨眼，扁着嘴说道：“我……当时太害怕了，没听仔细他们说了什么。我也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做什么，应该是在做生意吧。反正在爸爸妈妈分开住之前，就总有人来我们家。”】

【说了跟没说一样，我皱着眉，又追问道】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？你看过他们交易的内容吗？

【“和今天来我家的差不多……都，都不像好人，具体怎么样，我爸爸不让我看。”男孩咬着嘴唇，话说得有些吞吞吐吐，不自然地捏着自己的手，顿了片刻，红着眼圈哽咽道：“但……但……但我爸爸不是坏人！他只是为了我和妈妈能过的好一些才和他们做生意的，我爸爸，我爸爸是个好人！”】

【说到好人两个字，男孩眼中滚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。我见不得小孩子哭，抽了一叠纸巾丢给他，转头和崔泓商量道】

这事儿还得警察来处理

崔泓

肯定得通报警署。

【绑架案，又和一科四科联合调查的案件关联，怎么看警署都管定了。揉着眉心准备和老爹通电话，冷不防南南丢下纸巾，整个人扑过来】

“不能报警！那些人和妈妈说过要是敢告诉警察，就杀了她的！”

【慌忙抱稳挂到身上的孩子，这种绑匪惯用的威胁招式自然不能成为刨除警方帮助的理由，可当事人只是个小学生，先消除他的不安再筹划行动比较妥帖】

【拎起南南抱到腿上坐稳，双手握着他小小的肩膀和他对视，用商量的口吻先问】

南南，我们正在找你爸爸，你妈妈今天的事可能也和爸爸有关。你要是相信我，咱们就一起偷偷告诉别的警察救他们，好不好？

【南南明显还在犹豫，小声抽着鼻涕，撅起嘴不敢看过来】

“可是，可是…只要找到爸爸，我就有办法救出妈妈的，真的有办法…………”

【这话没头没脑得可疑，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办法抗衡集体行动的毒贩。想进一步说服他又找不好措辞，瞅瞅何乐，摇头苦笑后无奈地抽过纸巾帮南南擦鼻子】

那也要先找到爸爸对不对？你和我们多讲些今天看到人，还有他们说过的话，都能帮我们更快找到你爸爸的。

【拿出全部精神尝试“循循善诱”，有生以来可能头一遭和小朋友一口气讲这么多，而且没结巴，可喜可贺。时间紧迫，没法再和南南这样耗下去。把他抱回沙发安顿好，回手拍拍何乐在他耳边悄声叮嘱】

我去打个电话，你看他一会儿，最多五分钟。

何乐

【听小孩子说话简直能把人给急死，就算我默念这小孩和我素昧平生，他爸妈我更是见都没见过，所以他不配合就干脆自生自灭去吧，也没办法浇灭我心头火】

【虽然说我作为杀手，也对警察有着天然的不信任。同样身为违法分子的吕博一，也可能有他道上的解决办法，可连自己的孩子都牵扯进来……知道崔泓是去做什么，还是不甘心地问男孩道】

你说你有办法，到底是什么办法

【男孩看着我，坚定地摇了摇头，“我现在还不能说。”】

不说？信不信，我现在把你送出去，让你被跟踪你的那些人带走

【“你这是助纣为虐！”男孩子一激动，手一抖，把手里团成一团的纸巾，向着我砸了过来，被我一偏头躲了过去。我没接他话茬，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】

【“哼，我才不上你的当呢！”窘迫过后，男孩嘟起了嘴，“你和刚才那个警察叔叔是朋友吧，你要敢那么做，就和他做不成朋友了，还会被他捉起来！”】

【他这一句话，可算是戳了我最心虚的地方，也是我的痛处，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男孩被吓得身子一僵，随即又硬充好汉地朝我吐舌头，“你看，你怕了吧？”】

你再多说一句没用的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，等崔泓回来我就说你自己趁我不注意偷跑出去了

【我抽出一张纸巾，在男孩面前晃了晃，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，用着毫无起伏的音调说着】

你说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呢？

【话音未落，咔的一声，我把那张纸巾从中间撕为两半】

崔泓

【匆匆跑到门外先联系上老爹，刚说出吕博一家属遭到绑架，他那边不知为啥就先叫停，过了足足十几秒才让继续】

【尽可能从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拣重点，最后讲到当时和朋友一起被南南当街喊爸爸，电话另一头猛地爆出个雄浑有力的喝彩】

“对，就这招！你俩继续装孩子他爹给我们打掩护！”

【不是老爹……被吼得懵了半天，仔细琢磨这声音有八九分像署长，敢情这通电话领导们都听着呢？】

【一想明白，脑门上的汗呼呼往外冒，再不敢用刚刚那种随便的口气说话。听完全部任务安排，惶恐是打消了，转而开始有点窝火】

【等电话结束，脸拉得老长用力一推门回到实验室，没等开口肚子就撞上来个东西，紧跟着腰间一紧。低头，小男孩黑亮黑亮的脑瓜顶正扎在自己肚皮上】

“……他欺负我，吓唬我！”

【小孩闷在衣服里尖声抱怨，小手愤怒地使劲指向何乐。搂住南南往何乐那边望去，除了张撕两半的纸没别的东西啊……可能何乐烦了讲话语气不太好吧】

【头疼加倍…晃了晃南南，全凭意志力用温和手段尝试解决矛盾】

…南南别怕，那个哥哥是好人，刚才在外面不是帮过你吗？

【估计再来几回何乐就快炸了，想过去安慰安慰他，可小小子抱得死紧，一步也挪不开。朝何乐抬起的手只好放下，刚要哄南南坐会儿，小孩自动放开手，仰起的小脸异常严肃】

“没找到爸爸之前，你们假装是我爸爸，我也可以想法去救妈妈的，不要报警了。”

【所以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啊……孩子态度这样坚决，尴尬值突破天际的新任务更不好出口了。内心几近抓狂，为了不吓到孩子强装平静，打发南南自个坐着，站到何乐身边，神情凝重地搂过他肩膀】

署长的意思，就是让咱俩装孩子家长，牵制…某些人的注意力，一科和四科趁机搜救孙妍。

【没门，这任务他绝对受不了也没义务接，先在自己这儿否定一票。当着孩子面有些事不能挑得太明白，因此只和南南讲了一点点安排】

我们都定好了，大家会偷偷找到你妈妈救出来。让我装你爸爸，咱们俩一块保护那些救人的警察。

【说着拍了拍何乐】

这个哥哥很忙的，不要他帮了行吗？

何乐

【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边，看男孩跟崔泓告状，我可没义务哄着他高兴。把那片撕成两半的纸巾丢进纸篓里，对被抱得动态不得的崔泓耸了耸肩】

【这从天而降的小子也是异想天开，有劈山救母的心倒也有几分胆量，但……真的有必要让别人给他装爸吗？而且想向人寻求帮助，却始终口风死紧，实在是不上道】

【可让我没想到的是，警署的人也那么的不靠谱！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把纳税人拉下水吗？虽然我和崔泓也假扮过爱人，但让我身边天天跟着这么一个糟心孩子】

……我考虑一下

【我尝试着盯着男孩的脸，心中数着秒，发现不管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，只要超过三十秒，我就有想别过头，后撤到三十米开外的冲动。不行，我绝对做不到和他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，还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】

【男孩虽然对崔泓还是把事告诉警察了，有点小委屈，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嘟着嘴道，“好吧，但是你们一定，一定不要暴露哦，一定要保护我妈妈的安全，拜托你们了。”说完，还激动地朝崔泓深深鞠了一躬】

【既然崔泓也那么说了，我也点了点头跟道】

我还是在暗中给你们帮手吧，有需要的话，随时叫我

【男孩有些不解的眨眨眼，努了努嘴道，“可是你们不是结婚了，难道要暂时分居吗？”得，还记得街上我说的那茬呢，我摇了摇头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】

逗你的

【“真的！”男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，咧开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，都从地上蹦起来了，“太好了！我才不想管你叫爸爸呢！”】

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儿子，谢谢

【简直要被他气死，我冷着脸慢条斯理地回道。“不过……”男孩又盯着崔泓看了两眼，摸着下巴故作老成道，“哥哥你太年轻了，单身还带着我这么大有一个孩子，感觉好奇怪啊。”】

【“要不这样，你大好时光还出来跟他逛街，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女朋友吧。”男孩喜笑颜开地一拍手道，“让你上司给你配个温柔可爱的警花姐姐一起搭档，扮我妈妈好了！说不定你们俩就成了呢，到时候还要谢谢我！”】

【不成，这个绝对不成。我下意识地一把把崔泓拉到了身后，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，咬着牙道】